露露 之藻

 穿梭於人來人往的人潮，她拉著雷卡的手，頭也不回的往前走。穿過一個個石階，最後到達一個廣場附近，她用悅耳的聲調，大聲的吆喝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而她的雙手也跟著她的聲調揮舞著。

  她遞給雷卡一個類似打擊的樂器，要他開始打幾個拍子。雷卡不疑有她，開始隨便的拍打出幾個旋律。她開始舞動著雙手和身軀，搭配著如鈴鐺的聲音，舞著他也不熟悉的舞步。

這首古調聽似某個遊牧名族所留下的或是哪個村落所代代相傳的調子，時而高亢，時而低沉，中間穿插著很多聽不懂的句子，看似在敘述著某個時代的故事，

但聽久了更像是紀念著某些思念一樣。

當表演結束後，鼓舞的掌聲四起，有人獻上蔬果，有人獻上花束，當然也有人獻上錢幣。

她輕輕的低身鞠躬，優雅但又帶點危險。

「雷卡，走了，回去休息。」她從一大袋的錢袋裡拿出一枚閃亮亮的金幣，放在嘴邊咬一咬，又把其他的物品往雷卡身上擱。

「歐梅嘉，今天收穫比上星期好多了。」雷卡抱著幾帶花束和蔬果，慢步跟上歐梅嘉蹦蹦跳跳的步伐。

她沒有搭理他的回答，只自顧自的哼著小曲調往前走，彷彿其他的事物有如消失的空氣。

 「這是甚麼曲調啊？我自從來千年王國後就聽到妳一直重複著這首。」雷卡快步的跟上她，並提出了半年後的疑問。

 歐梅嘉還是沒搭理他…

 雷卡感到非常納悶和不解，為什麼相處了半年，她還是每天身藏秘密一般，防他如防賊一樣。

 他只能傻楞楞的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於巷弄的轉角。

 日復一日，每當新的初雪到來，雷卡則一人坐在離廣場最近的橋邊上仰望天空，他口中呼出的氣息如一團團的煙霧一樣擴散於清冷的空氣中。

 雷卡又一次地閉上眼睛，從他的回憶中讓他又再次回到最早，也是最初踏入那個地方的場景。

 當年曾經聽過的那些曾伴隨在身旁的稚嫩聲音，從擔憂到絕望….

而眼前殘酷的場景又再次浮現，驚悚和恐怖相互夾雜著他內心的感受，一次次的讓他心寒發抖。

「雷卡，又再回想不開心的事了？」他身後突然傳出女性的聲音。

雷卡默默的回頭，一頭棕色長捲髮，臉蛋和身形和歐梅嘉一模一樣的女孩拿著一籃帶有花色的布料籃子走向他。

「沒甚麼，只是每當看到雪，就會有些不好的反應。」雷卡搔搔頭，一翻身跳下橋邊。

雪花隨著冬天的風慢慢的四處飄散，雷卡看著已經轉身的奧法，一個箭步跟上她。

「雷卡，請不要怪我妹妹藏著一些秘密。」走在他身旁的奧法默默的回了一句。

她的眼中看似很多心事，但似乎也不想透露太多。

「 無所謂，每個加入這個雜技團的團員，多多少少都會有一兩個不想說的事情吧。」雷卡聳聳肩，看似不在乎的他，其實好想了解一下這對不是人族的姊妹。

但兩人似乎不太想多談她們來之前的故事或是來這裡的原因。

 雷卡又再次嘆口氣，又再次找個地方默默的沉靜於北方國度的回憶裡。

當春暖花開的季節又再次到來，不知過了幾年載的日子和相處，似乎有更多的祕密越藏越多，也越來越少人想談起了。

直到雷卡鼓起勇氣，直接從旁人打聽總可以吧。

 當今天所有的表演結束後，他走向團長旁，問了他一直想問卻得不到答案的故事。

「關於她們倆啊，聽說好像是從某個地區村落來的，而那個村落好像也是有點名氣又好像和千年王國有點關係，但誰也說不清楚，而好幾年前也有聽說過那個村落一夕之間就消失了，聽經過那片區域的商團形容，滿天黑雲，而地上連個人影都不剩，空氣中則飄盪著濃稠的血腥味，很恐怖慎人呢。」團長把手上的菸斗放入口中後默默地舉起手指指向遙遠無際的天空。

 天空時而黑壓壓的一片，時而看見晴朗的天空，無時無刻低鳴的聲音呼嘯而過。

雷卡這才從團長的手勢中了解那詞句裡的意思，他眼睛睜得奇大無比，驚恐的看著一隻隻黑龍翱翔於天際中。

 「被….吃掉了？我…是指那些住在那區村莊的….貓族？」雷卡有點結結巴巴的再次提問。

 「不知，但應該是犯了甚麼大忌吧，總之沒人提及，也沒人敢問。小夥子，老實說你還真…大膽啊。」團長刻意的壓低聲音，湊近雷卡的耳邊回答。

 剛好有兩位身穿龍紋圖案盔甲的士兵從他們身後走過，而在頭盔內暗紫紅色的眼睛還向他們的方向瞧一瞧。

 團長默默地比出不要出聲的手勢，要雷卡不要再問下去了。

 趁那些士兵走遠後，團長默默的用手招呼一下雷卡，他用最小最低沉的聲調強調著目前千年王國已不比以前浩大有氣勢，皇宮內部聽說還有無法解決的瓜葛存在，加上每次的討伐征戰，目前應該衰弱不少。

 團長再次比個不要說出去的手勢，雷卡也點點頭，或許這些資訊也只有一些人得知，而一般的平民百姓和旅行者則不清楚這些事情和動盪的趨勢。

 雷卡向團長揮揮手，也感謝他告知的訊息。

 但雷卡的好奇心還是無法停止，每當他們一起合作表演時，他更合理的懷疑團長說的事情和那座村莊是屬於那兩姊妹的故鄉。

 應該說曾經的故鄉….

 想當年雷卡還沒離開北方冰城時，其實一直就有耳聞，不管是透過圖書館的文字敘述，或是導師們的口中的傳奇事蹟，都有提到在整個魔族大陸上有一個村子裡世世代代都有歌姬的傳說。

 或許這個奇蹟故事並不假，只是太久沒有後人提起而埋沒於不安和動盪的齒輪中。

 或許當一切安定，雷卡終究有一天會知道已封閉的盒子中的秘密吧。

 歌曲還是迴盪在每日每夜的街頭，人來人往的過客給予的掌聲還是不間斷，如是雷卡想得太多，太複雜，那就不如現在般平靜安穩的生活了。

 難得雷卡被邀請到那兩姊妹目前待的住所，雷卡看著這個矮房，後面一個小小的穀倉，幾個菜園，比一般在千年王國的居民住的還樸實簡單。

「雷卡，喏，喝杯昨天從白城來的好茶。」奧法把一杯帶點甜苦參雜的茶擺在雷那前面的木桌上。

「謝謝啊，嗚！燙嘴！」雷卡差點打翻手上的茶杯。

「這是我先生帶回來的，每年一次的白城生意，好不容易的。」奧法面帶微笑的又從後面的淡紫色花紋的櫃子裡拿出一盒裝有不同形狀的餅乾。

 從其他團員的口中得知奧法和她妹妹加入雜技團時，奧法透過團長的介紹認識了當年還在千年王國做小本生意的下級惡魔，他沒有如其他上級惡魔一樣有無法解釋的魔法或是咒術，但在這個地方能安穩地活著也算是一生下來的幸福。

 他們兩人情投意合，就辦個簡單的結婚儀式後就定居下來了。

奧法每當聊起他的丈夫時，她那發自內心的快樂是無法用言語形容連她頭上的兩對貓耳也會跟著開心地晃動著。這天下午一杯茶，一塊來自遠方矮人的餅乾能讓他們兩人聊得不亦樂乎。

 他們聊著一起聽過的天使惡魔的百年大戰的故事，也聊著千年王國最初開國的動人篇章，又聊到精靈過於高傲後的後果和其他穿梭於這個大陸上的稀奇古怪的故事。

 當雷卡聊起北方冰城時，奧法第一次覺得沒有魔法的魔法師能撐過在北方冰城的歷練感到吃驚，但也體諒雷卡離開北方冰城的原因，不是因為他被欺負被看不起而離開，而是他想要有一個另一種生活模式罷了，不會魔法，那靠體力和頭腦也行。

 雷卡也試探性的透過聊天的方式想從奧法口中得知一些她們的小故事，但是得到的消息竟然和團長說得完全天差地遠。

 奧法和歐梅嘉確實是從一個都是貓族的村子來的，但在整個魔族大陸上有千萬個如她們兩個的村落一樣誕生和毀滅，奧法說她們的祖先自古以來都是游牧的方式生活，哪裡安全就那裡安定下來，但安定的時間也要看當時時代的狀況而定。

有時安定個幾百年，有時就活個幾個月而已，所以生存對於她們來說，很簡單也很困難。

 所以她們喜歡穿梭於各大城市，鄉鎮間耍耍雜技，賣賣沒有人得到過的玩意過過活，她們倆姊妹也是如此。

 奧法淡定的說出看似沒有謊言的故事… 但看著雷卡的瞳孔帶點惶恐。

 突然，木頭的大門被強而有力的手勁推開，剛從商城辦完生意回來的奧法的丈夫氣急敗壞的衝向雷卡，而他後面跟著的是奧法的妹妹歐梅嘉。

 歐梅嘉細長的手指捲一捲自己的長髮，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了看雷卡，嘴角冷笑一下，似乎再看一齣好戲的上演。

但她帶著婀娜多姿的動作似乎也吸引到雷卡的注意，但他還沒多看兩眼就被奧法的丈夫的臉擋住。

「滾！不要再問東問西了！沒用的魔法師！」雷卡的衣領被一把拎了起來，摔出門。

 雷卡在地上滾了幾圈後，狼狽的坐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和草屑。

奧法扯了扯她的丈夫的衣服，要他不要生氣，她的先生摸了摸她的秀髮，輕聲呵護著幾聲 「沒有問到甚麼事情吧？」

奧法搖了搖頭，只說他們只聊了在千年王國的生活，和一些書上的傳說故事而已。

他還是惡狠狠的瞪著還在拍衣服的雷卡，一個箭步把他推出他的視線範圍外。

 雷卡想要反駁，但話到嘴邊還是止住。

他身後的大門框啷一聲大聲的闔上，只留他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頭霧水，不知所措。

 歐梅嘉冷冷地靠在大門旁的牆壁附近，冷冷的說「問也問夠多了吧？潘朵拉之盒還是不要隨便開啟喔，會傷到自己的。」

「可是，妳們兩個常常哼的曲調，很有可能…」突然歐梅嘉一個箭步一伸手輕掐著雷卡的脖子。

 「或許那是曾經的歌聲，或許那是我們曾經待過的地方，你不在計畫中，也不避多管閒事。」歐梅嘉冷漠的口語讓雷卡不寒而慄。

「所以…團長說的是真的？！妳們真的是從那個傳說中的村莊出來的！所以因為妳們自私的逃離，讓那些無辜的…無辜的…」雷卡顫抖的說出他想說出的話語。

 歐梅嘉惡狠狠瞪著他，說著她們逃離又如何，一代傳一代的歌姬又如何，她要的不是只有在一個地方，雖然她姐姐只想一世平淡安穩的過日子，但她想得到的更多，也想爬得更高。

「話說到此了，害怕嗎？」歐梅嘉帶著驕傲地眼神看著雷卡，還向他比個揮手的姿勢，意思就是如果雷卡待不下這個雜技團或是相互處不好，就請另尋出路。

 但雷卡沒有被她的氣勢打敗，他用力地揮開歐梅嘉鄙視的手勢，舉起手指向她。

「我不怕妳，現在我會用我的雙眼好好的紀錄妳的所作所為，那怕以後成為拔箭相向的另一方我也是會看著妳的！」

 歐梅嘉爽朗又毫不在乎的笑聲伴隨著雷卡快步離開的步伐慢慢消逝…

或許雷卡想要掩蓋自己的恐懼，又要面對每天在廣場一起表演時的尷尬，他只能當作沒有和她們聊過這些話題，但是她們又好像把他之前說的話語當作空氣一樣，無所謂也不在乎。

 歐梅嘉和奧法還是每天向他送上最專職的微笑和不帶威脅感的語氣，一切好像都沒有發生，她們活得就像他一樣只是想要糊口過生活，曾經擁有的秘密好像都不存在。

 或許某一天這樣的相處也會變調變質，當一切都來不及挽回時，他還會活著嗎？

歌聲，掌聲還是響遍廣場，無人知曉他們的命運齒輪正在慢慢崩塌中。

“一曲歌調，一首炫舞…..

  那曾經的歡笑，那曾經的共同甘苦…

有如嘴上雲煙，消散…. “

取自於吟遊詩篇-千年章   作著:不詳